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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9章它從武陵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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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9章 它從武陵來

杜少卿細細回想,將三師姐當年傳授的密語,皆翻騰了出來,修士記性極好,過了十餘年,仍能一字一音不差,用來胡亂試探。

那人聽了一陣鳥語,本還摸不著頭腦,臉色忽地就大變,兩眼鼓瞪道:“你…知曉武陵…官語?”

杜少卿暗自偷笑,煞有其事道:“為兄魂魄寰游浩瀚虛空,見識過諸多異界的風采,只是年歲太過久遠,一時半會,難以想起武陵界的故土風情而已。”

“此地,果然不是武陵。”

那人臉面本就白皙沒有血色,此時已極為難看,久久未出一語,嘴角張張合合,卻又聲若蚊吟,含混模糊。

杜仙師耳力極佳,凝神細聽,才隱隱可辨,似是在說“偏鄉僻壤,王法不施,惡匪橫行,人命如草,兇險萬分,還有修仙者,又是同鄉,且能索跡尋來,藏於地窖都難躲過,日了狗,真是日了狗…”

他心中暗奇,這名外道邪魔竟如此膽怯多疑,親熱笑道:“不知師弟,可是識得系統?”

那人親身歷經了聞所未聞的怪事,知絕不可與外人言道,向來戰戰兢兢,恨不得躲在地底,令世間無人識得他,以免引來災禍。

雖被說破了來歷,那人也絕不會輕易露出底細,淡然道:“系統?那是何物?我孤陋寡聞,難比仙長們游歷四方,眼界廣闊。”

杜少卿細聽外道邪魔心跳,未察覺異常,暗道:“這廝能到太虛境,與邪魔系統無關?莫非,外道的游魂,也能尋到此界天道之缺,而入?”

他琢磨一二,放出十倍耐心,笑容滿面,拐彎抹角打探。

那人雖守口如瓶,終究是渾渾噩噩到太虛境往生的凡俗中人,哪能瞞過做了二十餘年邪門管事的杜仙師!

武陵界,凡俗極為昌盛,由無數大小國度劃地而治,界內喜文厭武,甚是祥和,沒有妖魔鬼怪兇獸作亂,也罕見修行之人,或許皆銷聲匿跡,常人難知。

此界,遠較大荒之地繁華,卻沒有自己識海所見…人潮洶湧、樓廈高聳、鐵皮車輛堵塞的景象。

杜少卿盤坐於兩千丈高許的無名陡峰,向外道邪魔求教異界之事,頗有古怪之感。

“武陵界,多凡俗中人,好是安穩,往後修為大成,若能飛離太虛境,倒要尋去看看,能否領師娘和諸位師姐同往容身,何必整日提心吊膽?”

知那廝未受邪魔系統蠱惑,所來之處,也非想要問詢的識海異界,他失了些談興,抓過那廝綢帶,就要飄身下峰。

那人神色再變,躬身施了一禮,懇請道:“杜仙長,我對修道成仙實無奢望,只望安安穩穩渡過一生,還請仙長高擡貴手,放我回括栗城,侍奉這一世的老母。”

“師弟要放棄修行的機緣,為兄怎會勉強?”

杜少卿心意莫名,望向廣袤的群山幽林,擡手指了一指,面無表情道:“此地,距括栗城當有七千裏之遙,人跡罕至,山林間多有猛獸毒蟲,師弟自回即可。”

那人臉色霎時一變:所立之處,陡峰孤絕,憑自身之力攀爬下峰,必會摔個粉身碎骨,遑論在深山密林獨行,迷失了方位倒是無妨,就怕會屍骨無存!

杜少卿不聞回應,暗道:“我那法子若是可行,有無魂藥,都不打緊,現下留出了一條生路,這廝前怕狼後怕虎,怨得誰人?”

遂帶起那人,飄身下了兩百餘丈,轉進了陡壁洞口。

……

翌日。

天色大亮。

杜少卿煉化縷真氣,仍不足凝出一滴真元,漸覺煩悶,緩緩收功。

大師姐在外奔波了數日,懶懶縮於錦被裏,氣息悠悠。

二師姐的火候,較他多了半個時辰,尚在修煉。

兩位師姐守於身旁,哪敢造次,任整宿的大好時光流逝,無奈!

他望清洞口的情形,略有猶豫後,緩緩起身,戰戰兢兢步進了洞內。

洞底,一道風姿綽約的身影,手支著臉頰,側臥而眠,那張嬌容甚是嫻靜。

除此,再沒有怵目驚心的景象。

杜少卿悄悄呼了口氣,畏畏縮縮步了近前,恭敬道:“師娘,咱們該啟程了。”

杜柔鳳目微啟,眼眸裏滿是親切,無一絲倦意,笑著頷首:“卿兒,你家兩位媳婦,尚未好歇呢。”

杜少卿唯唯諾諾,小聲應道:“此處距常陽坊市不過兩千裏,咱們個把時辰即至,到時兩位師姐再來歇息、修煉,也是不遲。”

杜柔架不住管事絮叨,任他上來服侍,理平衣痕,綰好高髻,簪好發釵,隨後說說笑笑,往外步去。

武紅衣、江白衣聞得洞內動靜,早已收拾妥當,在洞口恭敬等候。

似乎,一切如常。

四人皆是築基修士,步出洞口,望清了方向,便禦空而起,疾若流星。

杜柔在前領路,沒了累贅拖帶,她那大袖飄飄,如兩抹華雲,真是裊裊婷婷。

杜少卿從二師姐那哄來禦空之法,僅有數日光景,尚未熟透,隨在師娘和師姐們後方百丈開外,趁此修習琢磨,身形時高時低,時飄時竄,樂得合不攏嘴。

只見下方的群山、樹影、河流、水泊,飛速變幻,令人有目弛神搖之感。

不幾,那道紅衣倩影輕輕揮舞長袖,稍緩了身形,與他並肩而行,軟軟道:“卿兒,師姐好是命苦,連番趕路,好是困倦呢。”

杜少卿立知其意,摟過身側佳人,昂首挺胸道:“有小弟在,師姐盡管歇息!”

武紅衣霎時笑靨如花,躲在他懷裏,湊耳言道:“師姐外出行事,卿兒可是被那浪蹄子哄光了存貨,昨夜好生清靜呢。“

杜少卿渾身一緊,二師姐就在前方百丈,哪敢胡鬧,惹出麻煩?

半空禦行,入目極遠,倒不慮有修士潛伏偷聽。

他遙觀茫茫的雲海,傳音道:“壓制師娘舊傷,小弟已有了穩妥的法子…“

武紅衣美目微異,靜靜聽過,沈吟無語。

以邪靈,來壯大自身神識,再將之借與師父?

自家師弟修習的《青雲煉神訣》,雖然可拒修士奪舍,也可煉化奪舍修士的神識、識海,內中兇險極大,稍有不慎,便是魂飛魄散的局面!

她神色罕有露出了凝重,傳音道:“會否墜入魔道?”

杜少卿琢磨了數日,有些底氣,笑道:“師姐莫非忘了,奪舍黃宣的邪魔為金丹修士,賈長壽為築基後期修士,都難奈我何,況且,小弟曾煉化了邪靈,事過數年,有無一絲不妥?”

武紅衣本就較他更為膽大妄為,但凡遇有機緣,從未怯懼,如邪芒山秘境、飛花谷靈池,想方設法都要獲取,且行事有度,或許吃過小虧,卻未曾失手。

她將前前後後的因果尋思起來,心下有了幾分猜測,卻未揭破,嬌笑道:“事若能成,確會省去諸多是非,我等再不必深居簡出,擔心為正道識破,到時,你我同往箕煞山,權且試過一回,再議。”

杜少卿暗喜,把玩一處,怒讚:“師姐所言甚是。”

大師姐年至三十六歲,方踏入道途,相伴師娘的時間最為長久,且為門中第一任管事,能在十二位師姐裏安穩修行至今,豈是尋常?思謀,極為周全!

她未斷然否決,此事,應當可行。

如今紫荷居修士眾多,不宜商談門中秘事,身處半空,無遮無擋,反能得幾分清靜,他又湊耳嘀嘀咕咕一陣,將存有的疑慮傳音問來,向大師姐一一求教。

武紅衣知他甚深,無需敷衍,稍作思索,也給出了應對之策。

待兩人理順了內裏關鍵之處。

杜少卿望著前方兩道禦風淩然的身影,悄悄道:“小弟氣穴,為氣脈數的五倍有餘,有此機緣,必是借取飛花谷靈池築基的緣故,師娘總是不允,怕要錯失天大的機緣啊。”

“卿兒,師父之令,莫違,為好!”

武紅衣目中意味深長,叮囑了幾句,終究疲倦未消,靠在他懷裏閉目假寐,心緒卻久久難以平息。

“《一氣化陽經》、《青雲煉神訣》,各有其妙,洩之於外,必引來修士爭奪,哪是尋常的邪修能有呢?師父她…”

杜少卿未得大師姐應允,暗地唉聲嘆氣:“修行聖地,怎能白白送與外人啊!”

紅陽,高懸。

杜少卿牽著兩位師姐,隨在師娘身側,往常陽坊市大門步去,心潮頗有澎湃。

出此門前,練氣小修爾,再入此門,大道之基成矣,不過月餘時間,當真世事莫辯,天道難測。

流雲宗鼎盛之時,各階修士有千餘名,內外峰的築基修士,攏共不超兩百餘名,這還是宗門,有福地可供修士修行。

散修,沒有宗門供養,身單力薄,能修至練氣後期,都屬不易,築得道基者,更是少之又少。

自此,他在修行界,已非無名無姓之輩,世間有七八成修士,見了他,都要恭恭敬敬稱:“杜前輩!”

武紅衣瞧他楞楞前行,嗔道:“卿兒又在發呆,咱們入坊市大門,還需交納規費呢。”

江白衣偏首望去,美眸裏大有詢問之意。

“兩位師姐,小弟築基好是簡略,省去了數萬靈石啊。”

杜少卿想及於此,更是樂不可言,掏出4塊靈石,笑瞇瞇遞與值守的修士,緊握兩位師姐的柔荑,跟在著師娘,進了常陽坊市大門。

此時,到坊市來采買用度的各方修士,尚未散去,主街上人影憧憧,更有法衣、寶衣的靈韻浮閃,極為熱鬧,而又炫目。

杜少卿耳力更勝昔日,閑聽修士們寒暄議論,將常陽坊市的周邊動向,知曉了七七八八。

青玄宗與凈天宗仍在糾纏,並未大動肝火,兩宗對峙久拖不決,足有一年半光景,非是邪道大宗行事風格,也非正道大宗的風骨。

內裏蹊蹺,他等外人,難知內情。

只是,深受其苦的,無異是周邊的散修…

他步至一處道口,心有掛念,與師娘和兩位師姐陪笑幾句,獨自轉往東開坊行去,腳下飛快,尋至了青洛小鋪。

鋪中的煉器材料,皆出自常山劍宗,絕無坑蒙拐騙的次品,今日備下的貨品,早早就被去草市做倒手買賣的主顧們換光,也已閉了鋪門。

杜少卿掏出玉符,輕手輕腳入了院門。

院裏,清清靜靜,墻邊小園子,精心打理的奇花異草,芬芳粲然。

三位師侄,果然回了紫荷居。

他豎耳一聽,飛快摸進了正屋右首房,笑瞇瞇拱手道:“在下杜少卿,見過孫道友,敢問道友翹首以盼,可是在等哪位良人?”

窗前,閑立有一道豐挺身影,所著的寶衣,裊霧輕柔緩移,百花瞬間盛放,室內有清新雅致的異香撲鼻而至。

她回身望去,凝目端詳少許,大大方方施了一禮:“妾身淩瑤,恭祝杜道友築得道基,再非凡俗之人,往後,無象無形潛造化,有門有戶在乾坤,盡向有中尋有質,且能無裏見無形。”

杜少卿暗自叫苦,萬不該胡亂炫耀,惹來便宜師叔鄭重其事的一番佳言,若敢敷衍,少不得要被痛恨數日。

他腦中急急思索,拱手應道:“在下天資尋常,僥幸有成,多得孫道友和諸位道友相助,道途方能通暢,往後,在下可相伴諸位道友兩百餘年,當一往無前,攜手同行,莫敢懈怠。”

孫淩瑤目中滿是笑意,略作頷首:“善!”

杜少卿偷偷擦了擦額頭冷汗,這才上前擁著佳人,幹笑,“夫人,可有動靜?”

孫淩瑤甚是歡喜,兩臂繞著他,湊耳言道:“妾身只需顧著杜道友一人爾,杜道友卻要顧及諸多道侶,總是難盼佳音。”

杜少卿心下火熱,擡步就往房內而去,溫聲道:“為夫築基後,當有所不同,孫道友先且試過,或有驚喜?”

孫淩瑤神色微異,眼眸裏水光隱隱,意味深長道:“你這小修,好生蠢笨,陸師姐已修煉完畢呢。”

“當真?”

杜少卿與陸孫兩位師姐,曾出外同游了數月,途中廝混得極為親密。

腦中,頓有雙花爭麗的絕美畫面,浮現。

“那貪心婆娘,自家道侶回來,竟敢默不吱聲,必要狠狠懲戒一番。”

他火氣陡陡飆升,抱起佳人出了房門,疾閃過正廳,闖入了正屋左首房。

不幾,後院裏,有羞嗔語聲響起:“混賬……嗚嗚……”

隨之,桌搖椅動哄哄作響,更有似吟似歌的玄音,於天邊婉轉起伏。

好在院裏布有陣法,倒不會洩之於左鄰右舍。

半空餘暉將盡之時。

終有物什不堪其擾,“哢嚓”驚響,陡地爆出“撲咚”一聲,隨後聲響混亂。

有嬌羞語聲,斥道:“…混賬!”

也有笑語聲,故作正經道:“你這小修,又來胡鬧!”

正屋左首房。

杜少卿擁著懷中之人,挪去了窗前,面容沾有飛揚的浮灰,仍好是得意:“大夫人,為夫築得道基後,法力高強,遠非昔日可比啊。”

陸安晴美目頗有恍惚,恨恨道:“定…不饒…你!”

孫淩瑤望了望窗外,擡手招來裊霧百花寶衣,竊笑道:“陸師姐,你我還需回紫荷居,拜見師娘。“

杜少卿渾身法力尚足,更是有了底氣,問道:“家中那累贅,可有異動?”

陸安晴舒了口熱氣,頷首連連,飄忽言來:

“你這混賬同師娘和大師姐出了坊市後,郁師姐三兩日,就會離開一回紫荷居,在坊市各處游玩,翌日即歸。”

“妾身與孫師妹暗隨幾回,她確在坊市閑逛,未曾與修士結交攀談,也未離開坊市…”

杜少卿身形微晃,琢磨少許,皺眉道:“那累贅到家中數月,未邁出紫荷居一步,偏偏為夫前腳離去,她便有了游玩坊市的興致,內裏必有蹊蹺,咱們未曾發現罷了。”

陸安晴兩手輕撐窗格,有幾縷發絲,隨香風拂至花容,倒憑添了幾分柔美的豐采,“郁師姐為築基後期修士,我等時刻緊隨,定會被她警知。”

她語聲一頓,似覺察了異樣,淺淺笑道:“混賬,自去尋孫師妹。”

孫淩瑤在一旁閑聽二人低語,懶去摻合,尚未回過神來,忽地就立足不穩。

天色已晚,稍後,恐有雨勢將至。

她回首望去,淡淡道:“哼,你這小修,好沒道理。”

杜少卿神思飄忽,視線游移,落至遠空最後一點餘暉,暗有愁眉:“陸孫兩位師侄後,尚有三位師侄,大累贅,奸猾掌櫃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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